月到中秋
月到中秋,几多欢乐几多愁。心在异乡,悬着的是思,梦着的是乡。嚼一口月饼,都是小时候的滋味儿。
其实,无论贫穷和富贵,无论欢乐和哀愁,都是一种思恋,思恋的是哪一份乡愁。
月到中秋,据说今年的月亮因为闰六月的原因,而在十七的丑时圆,但终究人们还是向着十五赶,赶得是那一家的团圆,和那思乡的了断。
居住在海边,张若虚曾经说过:海上明月共潮生。而我却思念着家乡的小山沟。那时候,月儿从东边的山上露出圆圆的脸,又从我的梦中在西山离开。父亲抽着旱烟,坐在月光下,拉起二胡,什么西皮流水,什么过门,听的我稀里糊涂的,只记得妈妈分月饼,老大一整个,其他的半个。
那时候,父母亲盼着我快长大,好去分担家庭的负担。这也许就是长子的责任了。
七六年的仲秋,据说要地震,因为唐山震了。我们这里据说是一个叫李四光的爷爷说这里是四大震区,人们吓得都搭了草棚,也叫防震棚。那个需要浇水才响的喇叭盒(广播),经常会试验性的拉响警报,吓得人们四散奔逃。街上的墙壁上,画满了像小画册上的小人一样的宣传画,看着就害怕。后来又有人哭了,满大街的人哭了,说是大救星逝世了。我看见大家都带着青布的袖标,上面写着孝字。我也要,二奶奶哭着说,你穿着短袖,怎么给你缝?
过了没几天,又是吃月饼了。
人们都说是过节,我却不喜欢。因为七月十五过节,大家都杀羊,吃羊肉。而我家过中秋节,就一个人发一个或者半个月饼,不再做饭了。
这一天,父亲脾气很坏。我惧怕他揍我,就躲在吊铺里不下去。父亲找我,用他那我感觉恐怖的声音呼喊我。后来他竟然哭了,然而在当时,我的感觉这不啻于鳄鱼的眼泪。我终究没有敢下去。母亲说:“坦克会不会在吊铺里?”
父亲爬上梯子,看见了我。这一次他出奇的慈爱,轻声的喊我下去吃月饼过节。以往他总是逼着我写毛笔字,逼着我学算盘,逼着我看军事地图,一旦我没学好,就会挨一顿胖揍。有时候,把我锁在东屋里,说是蹲禁闭。
后来终于明白了,什么是禁闭。那就是一种惩罚。而那时我不懂,一听见禁闭,就赶紧跑到东屋里,等待父亲锁门。
这一次,我等着父亲禁闭我,而父亲却没有。他让我坐在他的怀里,对着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。我听着听着,月亮就升起来了。父亲说月亮其实是一位很好的老太太,她的名字叫月亮妈妈。
八四年的中秋,我就要去很远的地方上班了。
母亲为我熬了两天夜,缝了一身新衣裤,父亲很严肃的样子,一直闷着头喝酒。
我很害怕父亲,所以就偷偷的和妈妈告别。凌晨三点,我就要步行去县城坐车去遥远的鲁西。
当我走到南岭,突然父亲打着灯笼追了上来。月亮快下山了,骑在西山上依依不舍的样子。
父亲的嘴唇蠕动着,好久才说了一句:“坦克,我送你去县城。”
一路上父亲没有话。
到了汽车站,父亲买了票。然后把我送进车站的候车室。
我检票的时候,站务员不允许父亲进站。他只好一直挥着手,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?我从大玻璃门上向候车室看,父亲好像背着身哭了,他转过身,慢慢的向外走去。就在离开候车室得那一瞬间,父亲突然回头了。我看的明白,那是一张变老了的脸······